我想喝奶茶giao

本体是狗´•ﻌ•`用爪子打字有点慢

棠三藏/最后情诗

人物ooc 个人tag不妥删


“关于你我有一万个白日梦,一万声呐喊,一万个鬼鬼祟祟的念头诱惑我深夜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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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有一个生在城墙下的北京孩子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来到了南城,那就是我。


        后来我很多次与这座临海的小城重逢,也多次与她重逢,即使只在我的梦里。一场暴风雨刚刚过去,黑云依旧滚滚,几缕阳光却已透过拥挤的小巷,照耀在老街的石板路上。 我看到了我自己,孤傲地昂着头在半旧不新的筒子楼的缝隙里穿梭, 身上穿着被洗的发白的南城一中的校服。


        路上我遇到了很多同样穿着南城一中校服的人,她们三三两两地散乱在路边。我至今记得她们看我的眼神,高傲而讥讽,又有一丝不可察觉的怜悯。有一段时间,我是融入进去的了,如果我想的话我可以很。我本也可以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对着一只游离在白羊群外的黑羊投出嘲弄的目光。但是仅仅是因为我没有失去我自己的意识,仅仅是因为我说不应该如此对待一个外省人,我说这样做真不对,她们就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了我。


        南城是很排外的城市,这里的人将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方言挂在口边,轻蔑地称呼外省人为“外地佬”,已是欺凌而不自知。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在那交的第一个朋友甩开我手时的神情——虽然我其实也没有这么在乎她们的态度,但我确实有点想我在北京一起疯的几个傻婆娘了,幸好我还有舞蹈。她们也不再直呼我的大名赵小棠了,而是用那个北京来的来代替我,就好像我是什么you know who不可说一般。


        第一次见孙芮,我的孤立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班级里的男生打闹推翻了我的桌子,本子纸笔都散落一地,没有人管,唯一令人开心的是我们的桌子是翻盖的。我把桌子扶正,无所谓地蹲在地上收拾着我的本子,心里想着迟早还回去。


        孙芮领着两三个人走进来了,正好对上我放肆四处打量的目光,规板的校服袖子上端端正正别着一只红袖章,一看就是个好学生。她严厉地指着我的桌子环顾四周问怎么回事,却被我抢答了说没事。


        你就是那个转学生吧。她问我。


        我先是犹疑于我的名气已经传遍全校了吗,然后惊讶于她在南城极少见的标准到可以去播音的普通话。她递给我一张空白表格,客客气气地让我把姓名之类的个人信息填上去,又指了指某处角落,“记得把父母联系电话填上去啊,要常用的。”我应了一声,恰巧瞥见了她认真的侧颜,她的脖子微微左偏,活泼的阳光顺着她的脖子流淌着,我可以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眼里像是有星光。她胸口校牌上的名字是我在光荣榜和学生会成员栏所眼熟的。


        其实她的脸并不浓墨重彩,不能第一眼给人以深刻的印象。但我突然觉得她真的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好像一副轻描淡写却余韵久远的山水画,一下走进了我心里。于是在我没注意时我已经脱口而出一句真漂亮,换来了她礼貌的谢谢和下意识绽开的笑容。我心想这么三个字能换来一个美女的笑,真不亏。


        她把表格展开对着阳光查看,叠成规整的小方块,塞进了口袋里,再冲我点点头,走了。


        我听到班级里有人长吁了一口气,本来凝固的氛围又活跃起来,就像一群被圈进了羊圈的羔羊看到了一匹狼离开了羊群,重获新生般。


        我第二次是在学校隔壁的舞室遇见了她,也不算遇到吧,我不过经过她的舞室,投过门上玻璃窗的惊鸿一瞥,却已被勾着忍不住驻足为她停留。她那时正配合着热辣的音乐跳着一只拉丁舞。红色的裙摆摇晃着,褶皱层层叠叠,划过时间空间,也在我的心上划过一道涟漪。高高抬起的双臂,汗珠沿着她优美的身躯曲折而下,露出的背洁白一片,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动作,长而直的双腿暴露无遗,红色高跟鞋踢踏踢踏在地板上振动着。她的眼神沾染上几分媚,却仍然是坚毅的。像什么呢?像一朵肆意生长带刺的野玫瑰,红的魅人。


        是完全不一样的孙芮。但在学校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干干净净轻声细语的孙芮又在我眼前出现了,两幅情景交替着闪烁。


        她也注意到我了,我意识到我站的实在有些久了,像个傻瓜,总之,原本约好的课我是迟到了,与其姗姗来迟挨一顿骂还不如索性不去上了。她向我挥手,眉眼弯弯的满是笑意,我也趴在玻璃窗前将脸抵在上面傻乎乎地跟她打招呼,只是形象不太好看。


        她向我迈了两步,又回头向她的老师解释。这个在跳舞时会绽放出不一样魅力的女孩现在显得十分镇静,学校里的孙芮又回来了。她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我应下这份邀请。她带我去了隔壁的小吃街,说是小吃街,其实什么乱七八糟的店都有,所以也几乎没有一中的学生来这里吃饭。


        我和她沉默地坐在对面,手肘贴在油腻的桌子上也毫不在意,稀里哗啦地吃着八块钱一碗的面,麻辣冲击着我的味蕾,满身大汗却也很香。她忽然问我要不要和她放学一起走。“我家和你家离的很近,你就在这条街这家店等我,可以吗?”我没有问她为什么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我对她有种奇怪的亲近感,没由来的好感和信任让我能立刻为她赴死,她反倒自己解释说是学生会的工作有点多,她每天要整理,还说她想搭个伴,麻烦我了。


        过了一会儿结账,她说这顿她请我,我笑着打趣,顺便问一个我从第一句听到她说话就好奇的问题,她为什么说话一点也没有口音,和其他南城人不一样。


        未曾想到她的脸色一下就变得苍白,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没停过也消失了一瞬,只是很快又爬回了嘴角。她先是问:我不像南城人吗?在我犹豫点头又摇头后,她又问我到底哪里不像。我说不出话,她才告诉我她本来就不是,她的老家在东北,只是在四年前跟着父母来了南城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很平静,我没有再问下去,我似乎看到她转过头叹了一口气,溶入烟尘。


        我一向是个不爱守规矩的人。当我匆匆赶到校舞蹈队却被通知我已被开除时,我没有发脾气或是表露出意外的情绪。我只是点点头,转身就走。南城,南城,坦荡到不屑于去遮掩,我早知舞蹈队可以接受举报,也知道那个总教练其实并不常来队内,他只会照其他人的一面之词对一个人定性,我知道我没有错。有一阵子,我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成我的座右铭,把坚强自立刻在我的脑子里,却又在孙芮关切问我怎么了时有想哭的冲动。 


        7月29号是孙芮的生日,我奇怪于在学校这么受欢迎的人过起生日居然只有我一个人陪。她拉我去她家楼上的天台吹夜风,那是座挺高的楼,十五六层在那时的南城算是少见了。我感慨有钱是能让人站的更高,看到的风景更好些。那个夏日应该是平淡无奇的,时间好像是灰色的让我的心底不管跨越多久都能清晰呈现那一幕。漆黑的夜空,低矮的建筑密密麻麻分布着,电线连接这座孤独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刚刚下完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天台上晒着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孙芮黑色的头发随风舞动着,站在我身边,身体略略前倾靠在栏杆上俯瞰着这座城市,好像南城都被我们踩在脚底。她突然问我将来想做什么。


        跳舞。我只回了这两个字,坚定地不容置疑。孙芮比我高一届,马上高三了,即将面临人生的路口。她说她也想继续跳舞,但她恐怕没机会了。


        “搞艺术不能当饭吃的嘛。”她笑着说,“而且我跳的也没那么好。”


        在舞室穿着红裙跳拉丁的孙芮又出现在我眼前,活力如同激烈的火星四射。我一向引以为傲的插科打诨能力似乎又失去了作用,攥住她的手,纤细冰凉的指尖在我手心滑过,只一刹那,她的身体僵直了。她话锋一转,直嚷不说这些伤感的事了,太伤感情,冷不丁又说,赵小棠你要加油,你比我有天赋,你一定能行。


        “我没能救我自己,所以我想救你。”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睛亮得吓人,灼伤我。我不愿深究她说的救自己是什么意思,一想到这么美好的女孩可能曾经受到伤害我就止不住的有想流泪的冲动,因为她真的很好啊。我点头,承下连她一份的梦想,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一些。


        高二一开学,我所承受的孤立加倍了。已经远远不止简单的没人说话没人陪伴了,或许这些人以为我不会反抗了,便变本加厉了,尽管这种欺凌是没有源头的。告诉老师当然没用,而且我不想让我家里人为我担心。至于直接转学,我不是没想过,可这就意味着我示弱了,而且,南城一中有我舍不得的人,我不想走。我记得我的第一次反抗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我的桌子用记号笔重重画上了一句不堪入目的脏话,涉及我的父母以及我的生殖器,这对我来说是一种不能容忍又刻骨铭心的耻辱,我去拿抹布一点一点擦掉。然后走到那个正在若无其事聊天的女生面前,记号笔还耀武扬威地摆在她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用尽我全身力气甩了她一巴掌,麻痹和刺痛感从我的掌心一直挑动到每根神经,但一股快意却油然升起。


        “*你妈。”我冷冷地说。


        随着那个女生的尖叫如破碎的玻璃片纷纷扬扬,我的处境也越发艰难了,开始上升到肢体接触的层面了。与此同时,孙芮也告诉我不用在小吃街等她了,直接在学校门口她会马上出现。我问她是学生会工作少了吗?因为那会儿才高三上学期刚开始还没到她卸任的时候,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的。那时候她的沉默我过了很久才明白代表着什么意味,她的温柔也让我感激到现在。


        孙芮同我越来越近了,有一次在我同一伙人对峙时我看到窗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那天下午,孙芮少见地迟到了十几分钟,眼眶红红的,她问我觉得在这里开心吗?我没法欺骗她告诉她我快乐,但至少和她在一起能让我在这碎裂又灰暗的时光里找到一丝慰籍。她点点头说好。


        一切都继续运行着,只是突然一切都变了。我父母忽然要带我回北京。饭桌上,父亲沉默地往嘴里扒着饭,一种未知的压力恫吓着我。当我从牙缝中挤出我不走这三个字时,父亲的怒火猛烈到令人吃惊,碗筷一摔,眼泪顺着他的怒骂喷涌而出,你怎么不和我说啊!真他妈是什么烂事儿!他强硬地扯过我的手腕,拉开我的袖子,指着我手臂上的淤青破口大骂。我第一次发现总是穿着白衬衫挺着肚子每天坐办公室庸庸碌碌的父亲原来也会凶狠,眼睛赤红面目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给撕碎。母亲在一旁无声地流泪,这个家庭主妇柔软了一辈子,到现在也只会劝我父亲消消气。他所有的咒骂我都忘了,唯一只记得他那句委屈的诉说。


        “我女儿怎么能在这受这种委屈…”


        我突然注意到我父母的黑发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参夹了几缕银丝,倔强的心情忽而烟消云散了。


        最后一次见孙芮已是告别。我第一次去她的教室找她,却意外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聚集着聊天。她好像自成一个小世界,眼神呆滞无光,表情却又带了几分落寞和习惯。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舞蹈队可以举报开除,学生会又怎么使不得?和一个被孤立的人走的近也会被同等对待,这点我早有体会,怎么会认为孙芮是个例外。我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她的普通话说的这么好,为什么会下意识害怕别人说她不像南城人,为什么我们聊起从前她总是闭口不提她初来南城的那两年时光。是我害了她。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充斥着我的内心。她看到我了,慢慢地走出来,差点被一只不知从哪伸出来的脚绊倒,嘴角仍然挂笑。我说我要走了,回北京,她怔愣了片刻,念叨说那就好。


        好在哪呢?大概是哪都好吧。


        “……我们都是狼。同样的格格不入,同样地怀揣着自己的骄傲。我当初没能救我自己,我才想保护你,因为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我这人那也就这样吧,没你勇敢,所以我把东北口音改掉,学着像一个南城人一样生活,你憋说嗷,南城话挺难学,我现在还有点说不顺溜。”孙芮替我把跑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梳理整齐,“我老久没说这东北话了,舌头打结。你走吧,继续做赵小棠。”


        坐在汽车后座前往机场的路上,我听到前排的父母聊天,又提起这件事。父亲握着方向盘和我们聊天,感叹说:“要不是有个善良的女同学打电话来告诉我们你被人欺负,只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我只是漠然无语,坐在飞机窗旁看着南城逐渐远去,也看着南城里的那个人逐渐远去。


        爱应该衰老在少年时代,被正好的青春掩埋。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也再没有踏足过南城一步。


        我永远只在梦里与她重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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